前言：

美国马里兰大学中国留学生杨舒平在毕业典礼上代表致辞，赞扬美国的洁净空气和自由的学术气氛，引发排山倒海的攻击声浪。许多网民称她“辱华”、“卖国”，甚至对她进行人身攻击并公开其家人信息，导致杨舒平不得不在网上公开道歉。事件发酵后中国外交部和“环球时报”等官媒也加入讨论，《人民日报》海外版“侠客岛”公号甚至发文表示，那些“觉得他国‘空气都是甜的’的人，有可能成为间谍”。一个年轻学子的毕业发言，何以被上升到“辱华”的高度，成为众矢之的？近年来引起中国舆论反扑的“辱华”事件门槛越来越低，原因何在？

嘉宾：

美国智库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，“基辛格中美关系研究所”主任Robert Daly戴博先生；

美国维吉尼亚大学东亚语文系系主任Charles Laughlin罗福林教授； 

“改变中国”网站主编曹雅学女士；

美国“亚裔共和党全国委员会”执行主任李忠刚先生

内容简要：

戴博说，这件事中国应该换位思考。如果在中国留学的越南或者柬埔寨留学生夸奖中国，中国一定高兴，那么在美国的中国学生夸美国，中国为何这么生气？对比马里兰大学和中国外交部的反应，马大以杨舒平为荣以言论自由为荣，但并不认为她代表所有中国留学生，也不把国家可比性带入其中。中国外交部发言人陆慷的发言也可以接受。不过，他说留学生在外面要“负责任”，这个“负责任”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很关键。总的来说，中国官方各种渠道对杨舒平事件的反应说明中国不太懂得外交事务，反而让自己在国际上更难堪。

马里兰大学前中国学生会主席朱力涵批评马大“鼓励毫无根据的攻击性言论，意图值得怀疑”，曾经在马里兰大学工作的戴博说，马里兰大学有政治意图的可能性为零。马大珍惜和中国的合作，但是不会因此违背最神圣的美国校园和学术原则，就是学术自由和言论自由；这位学生会主席不懂美国大学的原则。我注意到很多中国留学生攻读的手数学物理等自然科学专业，并不接触人文科学。中国学生前来美国学习，应该打破中国人的圈子，接受独立、自由的美国校园原则。而杨舒平是艺术专业的学生，接触人文、心理、社会，因此在感受上更加立体和丰富。

戴博说，最近这些年我们看到，“辱华”的帽子很容易被扣上头，这是比较危险的。这也反应在国际市场上。中国为自己的发展得意和骄傲，与此同时也把意识形态进行扩展，包括对好莱坞的影响等。我们应该警惕，不能让中国把其言论审查扩展到美国，这是对美国的致命威胁。

罗福林说，杨舒平是用环境空气来比喻政治空气，是两个国家的对比。一个自信的人不易得罪。显然中国政府和很多中国人缺乏自信，在国家身份问题上高度敏感，这其中有历史根源。网民的反应说明他们没有听懂杨舒平的话。杨舒平表示，到美国上大学才开始了解，人要对真理和自己负责，而不是对某个政府负责，所以她的言论在中国政府来说是“不负责”。

对于中国对美国言论自由的影响，罗福林表示对美国大学有自信，因为其高度开放透明的环境。但是好莱坞电影更多是幕后操作，因此就很难控制了。当然，除了杨舒平的言论要保护之外，我们也要保护对杨舒平的抗议言论，保持对话是最理想的状态。

曹雅学说，杨舒平事件的最大看点是，杨舒平用空气质量来比喻政治自由。社交媒体没有理解这点，因此纠结在中国空气质量到底如何这个问题上。马里兰大学捍卫言论自由的反应非常典型，是任何一所美国大学都会有的反应。中国政府很怕留学生，担心这个巨大的群体接受西方宪政自由思想，但是发言人也不敢说话太蛮横。陆慷发言面上听得过去，但话中也有钉子。不管怎么说，杨舒平的言论让中国网民小题大做，甚至成为国际事件，让世界看到中国网民语言暴力，以及对海外学生言论的审查。中国外交部要求留学生所谓“负责任”就是要他们爱国，服从中国话语体系。而杨舒平的负责是对自己负责，与陆慷的定义不一样。

曹雅学说，大家注意到，中国留学生的爱国情绪近年来似乎越来越高，一个常识性的原因就是，来美留学费用很高，很多学生来自既得利益家庭，这样的学生一般会捍卫让自己获益的体制。另外，中国近年的确发展不错，从外贸到城建，加上中国社会封闭，封堵自由的闸门，这使得学生们容易坐井观天而产生亢奋的爱国情绪。习近平几年前曾经指责外国人对中国的事指手画脚，其实，中国从技术到金钱层面都在输出言论审查，威胁世界的言论自由价值观和体系，而世界对此应对不够，陷入温水煮青蛙的状态。最后，中国网络的所谓爱国民意也并非全部民意，因为今天的言论控制极为严格。中国政府在一些关键问题上，包括法轮功，南中国海，达赖喇嘛等，有意把一批留学生变成“红卫兵”，动不动就为政府摇旗呐喊。

李忠刚说，杨同学代表学生发言不易，值得祝贺，因为这是必须经过严格挑选的，让人骄傲。她的言论和观点也很平易，中国民主自由要改善，完全是事实。也许她的戏剧化表达让人反感而招致攻击。至于中国政府的反应，其实中国政府一贯如此，对批评过度敏感。不过，我倒不觉得是中国政府主动挑起，更多是对网上学生言论的反应，是应对性的。中国政府看到杨舒平事件其实很高兴，因为这可以让它误导民众的爱国情绪，可以借此代表很多人去宣泄情绪，可以来辅佐其执政合法性。